藏在光陰深處
來源:作者:雪泥恒香時間:2013-05-27熱度:0次
老馬說,在早市上,聽到賣雜面的叫賣聲,常讓他想起第一次吃雜糧面條的情景。他說,那是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的味道。通常令我們難忘的味道,背后都有個緣由,見我這么說,老馬講了他與雜面的故事:
三十年前,我還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,正處在極度叛逆期,與父母關系不睦,時常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跟父母起沖突,鬧到最后彼此像仇家一樣。那時我在一家國企的車間上班,吃住在廠里,極少回父母家,我想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們,沒有了父母,我一樣能自理,一樣過的很好。
那時沒有暖氣,冬天特別的冷。有一天,我上夜班,因為趕任務,到了下班時就累得像霜打的茄子。原本想著到食堂吃點熱乎飯,然后去宿舍睡上一整天??墒牵搅耸程靡豢?,飯菜都是冷的,看著凍的跟石頭一樣的饅頭,盡管肚子里的空城計唱得沸騰我也沒了胃口。
回到宿舍,換下工作服,騎上自行車,頂著錐心刺骨的寒風我去了一個要好的哥們家。給我開門的是他的媽媽,我一進屋,她看我一身寒氣,凍得渾身瑟瑟發(fā)抖,就關切地問我:“孩子,你是不是上夜班了?吃飯了沒有?”當時的我滿臉疲憊,眼睛也因為熬夜充滿了血絲,但我還是強打精神說:“我吃過飯了,過來找濤子有點事。”濤子媽媽一臉心疼,說:“你這孩子,看樣子也知道沒吃早飯,我正好搟的雜面,給你下碗墊墊肚子驅(qū)驅(qū)寒。”她邊說邊轉(zhuǎn)身進了廚房叮叮當當?shù)孛ζ饋怼?BR> 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,計劃經(jīng)濟,糧食等生活用品都要憑購糧本定量供應,不像現(xiàn)在想吃什么就能買到什么,每家的糧食都是算計著吃的,我知道濤子家并不寬裕,我吃了濤子家的面條等于是奪了他們一家人的口糧。
在我糾結著要不要接受濤子媽媽這份好意的時候,濤子媽媽端上來一碗雜糧面條。面條是幾種豆面做的,腥味很重,為了提味,濤子媽媽用蔥絲和蘿卜條熗了鍋,或許是擔心我感冒吧,還有意識地加了很多能祛寒的姜絲??粗鵁狎v騰的面條,聞著誘人的香氣,我心里的糾結轟然倒塌,再也顧不上矜持了。接過筷子,挑了一綹面條,不等變溫,我就塞進了嘴里,面條順喉而下,不知道是因為燙還是熱氣熏了眼,在一股熱流傳遍全身,久違的溫暖涌上心頭時,我的眼睛也泛起了濕意。那個瞬間,我忽然覺得自己置身在花開的暖春,好似還是襁褓中的嬰兒依偎在媽媽的懷里,盡管屋外依然酷寒,我卻流淌著熱血……。
這么多年過去,老馬每次聽到“賣雜面”的叫賣聲,心中的柔情都會泛濫成海,那個因為獲得別人的母愛而溫暖的少年,始終藏在他的心底,守著那碗雜糧面條。我常常想,我們在浮浮沉沉、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中,如大浪淘沙一般地追逐而又尋覓的到底是什么?老馬的故事忽然讓我茅塞頓開:塵世之旅中,我們總會不經(jīng)意地想起某個特定時期的自己,那個藏在光陰深處的人,并不是不想長大,而是那個時期,我們的心曾經(jīng)遭遇過熨帖的呵護,就像陽光普照大地,那么強烈地滿足了我們對愛的渴盼。
(編輯:作家網(wǎng))